这世上有人执三尺长剑便敢斩天,一路冲杀过去当真所向披靡,看起来确是无敌之姿。

大多早夭了。

这世上有人坐拥名剑美人,背后大派林立,出行随从过百,你以为他便很是安全?

死得更快

这世上有人短匕藏身,隐居陋巷,朝夕过着寻常人的生活。

可还是死了。

低调也好,高调也罢,江湖是少年时的梦,是江湖人的坟场。走过了尸山血海,突围从不间断,百战无一败绩,安然活到现在,你以为你可以名彻千古了,或许明朝,或许今夕,也许一朵小小的浪花,就将你打落在湖底,终不见天日,静静化为骸骨。

你,早被忘了。

而我剑向天,屠灭八方鬼神,剑光遮蔽日月。

师父狠狠敲了下我的后脑勺,骂道:不好好练剑,又发什么呆?

我痴痴一笑,道:师父你不是去衡阳作客了吗?怎么这就回来了?

衡阳为道家第一派,门客弟子无数,单是传说中不可一世的剑仙便有七八位。

我这一脉却实单传,自从三十多年前师父的师父仙逝,罗浮山中便只剩下师父一人,后来师父又从一条陋巷把我领回来。

但我师父,一人却可挑衡阳那七八人,当世若有人无敌,必是我师父。此次衡阳请我师父前去,主要是西域那边来了群秃头,武功路数和我们全然不同,吵嚷嚷着要来争中原武学大统。

道家讲究无为的,但按师父的话来说,总不能让别人抢了咱自己的地盘,那群秃子还口口声声的舍己渡人呢,也不见他们就有多安生。

我问师父:争争斗斗的那岂不是违背了我道家真意?

师父理了理半头银发,眉头微微簇起,似乎在认真思考,不一会儿立即又平坦舒展开来,敷衍道:你还小,不懂也正常,师父就先走了,你这几日在山中勤加努力。

师父仗着自己年长,过去这十多年一直用这一套敷衍说辞,用后立即远遁,已成惯例。

要不是我打不过他,我一定一剑狠狠抽过去。

说着不待我追问,忙不迭架起一道剑光便倏然离去。

我想起了什么,冲进房间拿出一面很娘的镜子,对着天空大喊道:师父你回来是因为镜子没有拿吧?

确实师父有些自恋,但师父也确实挺帅的,额,有个前提,三十年前吧,现在么,为安全计,不可说。

一道剑光掠过,扬起尘土万千,我赶紧屏气凝神,待尘埃散去,手中镜子已不知去向。

算了,他不靠谱我也不是第一次见。

据他说他年轻时真的迷倒过万千少女。我对着溪水照了照,又想了想他那张沧桑入骨髓的脸,一念及起似乎自己这么帅还未有过红颜知己,于是对他的话嗤之以鼻。

顺着溪水下山,会路过一个幽谷,汇聚成一个小塘,岸边青草老树,水中莲花半湖。夏季山中湿热,此处甚是凉爽,是以常有山脚下村子里的姑娘来此嬉戏打闹。

衣衫那个单薄,纤腰那个……

于是此处亦甚是湿热。

师父迟迟不归,而天又越来越湿热,于是我也乐得清闲,常于溪边练剑。

剑光飞舞若蝶,白衣飘飘胜雪。

这套剑法是师父最得意的一套,舞将起来那叫一个潇洒,可惜并无实用,在高手面前,就是一个死字。

这一日我独自在山谷练剑,突然闯进来三四个光头黄衫的男子,我微微一愣,此处虽无封禁,但在罗浮山中也算隐蔽存在。平日里除却我和那几位姑娘,也不会有人回来此处。

我道:道友想去何处?这里乃罗浮山中一禁区,若无重事还是速速离去的好。

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,其中一人从背囊里取出一个画轴,打开来,对着我看了好一会儿,似乎有些不确定。于是把画轴翻转过来,面对着我,问道:你看,这是不是你?

那上面确实我的画像,只不过是四年前的,那时候我才十四,难怪他们看不出来。

我心道:莫非是哪家姑娘芳心暗许,早在四年前就准备好了我的画像,日日对此垂泪,今时终到婚嫁年龄,于是吩咐人把我叫去?

于是高兴点点头,道:是极是极。末了还补充一句,这是谁画的?没有我本人帅嘛!

心中想道,万一那姑娘看了这件残缺品对我印象不佳怎么办?

正想的有劲,那几人却掏出武器向我冲过来。

莫非我想错了?来的是情敌?

我自问年轻一辈我还未怕过谁,我自问罗浮一脉虽未门派第一,可还未输过谁。

一番酣斗,我陡然觉得他们的武功有些奇怪,想起师父前几日出去,不禁想到,莫非是西域来的那群秃子?

眼见他们一个一个力渐不支,突然听见山谷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,我一惊,那群莺莺燕燕就要到了!

鬼使神差,你猜我接下来习惯性的使了哪套剑法?

还不待我后悔,便被击晕过去。

这就是死要面子。

醒来时已在衡阳,衡阳掌门坐于案首,左侧是师父,师父对面是那群秃子。

不巧,我正在师父对面。

师父瞥了我一眼,满是疑惑,似乎有些不解以我的武功怎么会被强行带来,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喝茶。

只听见我旁边一个老秃子说道:罗浮剑仙不妨看看,这可是你罗浮弟子?武学一脉,终究还是我佛学胜了,天下大统,应是我佛家执掌。

靠,这老头子说话真是直接。

还好我被点了穴道,口不能言,亦不可动,否则凭这句话,我就撸袖子了。

师父不以为然,慢慢将那口茶咽下,才道:以有备攻无备,以多胜少,不能说明佛家武学就胜过道家。

老秃子道:那叫他和我弟子再比拼一次就是。

师父又摇摇头,不可,云儿他被你点了穴道,浑身松软,没有几日是恢复不过来的,你现在要求比武是强人所难了。

老秃子道:那也不错,等他休养几日不就成了?我等了四年,也不差这几天。

难道我那画像是这老秃子画的?

好恶心。

再一想,难道四年前他就把中原各派底细打探清楚了?

我不由感到深深的后怕,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,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的?

师父还是摇摇头,不可,过几日我要回罗浮,哪有时间陪你干耗?

老秃子道:那就把天下大统的位置让出来!

师父摇摇头,这回衡阳掌门说话了,果然还是不可。

秃子怒道:那你们是想要打一架吗?谁赢了,谁就执掌大统!

衡阳掌门摇摇头,道:不可,佛家真人怎可打打杀杀?

师父也摇摇头,手却丝毫不慢,随手却将茶水泼了过来。

实话,自从九岁我离开那个满是地痞流氓的巷子,就再也没见人打架时泼别人开水的。

老秃子似乎也有些吃惊,忙起身回退了几步,险险避开了师父旷古绝今的攻击。于是茶水就全部洒在了我身上,我大吼一声:烫啊!

这才意识到师父已经帮我解了穴道,顺便惩戒了我一通,我赶紧跑去师父身后。

那老秃子怒气冲天看着师父:道,堂堂罗浮剑仙打架是靠泼开水吗?

衡阳掌门无奈看着师父,道:看来这架非打不可了

师父看着我:你怎么打输了?

我看着师父:还不是你教我那套剑法!

师父抚额道:不是叫你只能在姑娘面前用吗?怎么那几个秃子……说着突然一脸惊惧的看着我,指着我:原来你……你!

然后还退了几步,一脸不幸道,怎么以前没看出来?

我满脸黑线,刚欲解释,那边老秃子已经开始叫骂了。

大侠打架也都那么回事。

先互相问候几声,然后上拳头,再然后捅刀子。

什么风花雪月,什么惊天一战,都是扯淡。

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和我师父硬撼,他俩噼里啪啦,我溜出大殿到衡阳山中找妹子。

衡阳为天下第一大派,但是门中武功武功不行,长老长老太废,唯一拿得出手的,衡阳漂亮的姑娘不少。

华山掌门夫人,天恕掌门夫人,剑阁阁主夫人,诸如此类。

这枕边风一吹,就将衡阳吹成了天下第一大派。

于是罗浮也只能将就第二,叫你丫单传,如今首席大弟子连桩婚事都还没有!

至于我,衡阳掌门公务繁忙,而衡阳派又面临大敌,我罗浮与衡阳休戚与共,身为罗浮山中大弟子,理应为衡阳掌门分忧,于是照顾一下衡阳门中的小师妹……们。

师父从未有过一败,我也帮不上忙。

两人从殿里打到殿外,从地上打到天上。

我指了指天上,对着小师妹得意说道,看,我师父。

师父的价值完全利用,我真是机智。

看着天上衣带飘飘的师父,我想着,师父今天穿的真是风骚呢!不由紧张看了看周围师妹,师父他老人家不会想着老牛吃嫩草吧?

但打架的时候衣服太过宽松并不很好,这不,正打着,一件物事从我师父怀中掉下。

我还未看清是什么,只见师父立刻弯腰去捡。

我恍然大悟,原来是镜子

高手相争一毫间决胜负,何况我师父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卖给对方,就好像是说,我让你赢,你来打我吧!

于是我师父从空中摔下,我再顾不上师妹,立刻冲将过去,嘴中喃喃道:这才真是死要面子啊。

师父败。可能是他的第一次,也可能是最后一次。

因为我过去晚了一步,他没有摔到我身上,他直接摔在了地上,将镜子紧紧抱在了怀中。

看见我担心,他很高兴,问:我脸花没花?

说着想从地上爬起来,腰却受了伤,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起来,我也不敢去扶他,只好叫来两个师妹平着把他抬进屋子。

我与老秃子对峙。

那一刻,我胸中气不平,我手中剑斩天。

衡阳掌门也赶过来,我于是道:一个人根本打不过,一起吧!

衡阳掌门看着我,又看了看老秃子,意味深长地点点头。

问我道:要不要我再叫两个师兄弟?

我看了看他,疑惑道:不然呢?你打算单干?

衡阳掌门更是疑惑,看着我道:你不打算下场?

我满脸黑线,我罗浮都折损了一半的人口了你还想怎样?便简洁说了两个字:叫来!

说着转身回去照看师父,便不再管战局。

眼前聚集了十多人,老秃子很快表示他不服,衡阳掌门此刻已经深刻领会了我的意思,摇摇头,对着老秃子:我就没打算要你服!

但毕竟是剑仙同一级的人物,衡阳上上下下最终还是没拦住他,让他跑了,跑之前还想冲进来杀我师父,被我拦住一刹。他眼见大势已去,说道理也说不清楚,于是顺手将我掳走。

我原以为,师父无心再传弟子,罗浮又是单传,我死后,江湖上恐怕就再没有罗浮了。

结果我迟迟未死,还领略了一番异国风情。

我和那老秃子先坐船,再换马,再换骆驼,再换马。

到了西域,老秃子叫来一群异国妹子,给我两个选择:一是拜他为师,学佛家武功,享受这荣华富贵金钱美人,有朝一日回中原传授佛家武学,第二就是死。

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但我还是很明确告诉他,我不想死。

他很高兴,道:那你拜师吧。

我道:我也不喜欢异国妹子。

他于是叫那些姑娘退下。

我又道:但我喜欢妹子,要不你放我回去找一个,找到就过来拜你师?

他强忍着拍死我的冲动,道:不行。

我一拍桌子,怒道:那就没得谈了?

他将桌子拍的粉碎,骂道:小子,是老子绑架的你,不是你绑架的老子!

我道:哦,那你谈。

说实话他比我师父严太多了,我将佛家心法背得颠三倒四,他就直接给我输入佛家内功。佛家剑法我画的猫虎不象,他就一遍一遍教我。

我们于是都不用吃饭睡觉。

佛家内力和道家真气在我体内争地盘不休,我日日承受其苦,但我依旧不放弃我罗浮心法,但他却从不关心,因为他所要的并不是我能将佛法传到中原,而只是为了告诉中原弟子,堂堂罗浮传人,竟弃了道家转投佛家。

而我似乎是佛家武功练了许久,对于有些东西已不是那么抵触。

我告诉他:你把佛家心法直接给我师父,他老人家应是不会拒绝的,以我师父爱武成痴,肯定会挑着练一练的,你何必这么麻烦?双方和和气气的不是更好,到时候,采撷两家精华不是更好?

他摇摇头,道:本来是这么想的,但我看他不爽。

我凑过头,问道:为什么?他就算欠扁一点,也不至于这样吧?你可是花了好多年计划这件事!你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无聊。

他不语,眼神却能将我杀死。

一年后,一次他喝醉,我才知道因果。

故事狗血的令人难以想象,他本是中原人,本学的是道家武功,却爱上了衡阳一小师妹。

于是又印证了一个道理,天下哪儿有无聊的人事,哪儿就有衡阳的影子,这条道理在西域也是存在的。

我终于理解了衡阳为什么为天下第一大派,它的影响力之大,怕是已遍布神州各地。

但爱情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,当然也不能是三个人的事情。

茫茫人海中,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极低的,但爱上第三人的概率是很高的。

我才知道我师父三十年前真的是风流倜傥,这点他居然没骗我。不过看看他现在模样。

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

几经波折,最后那小师妹拿平日里梳妆的镜子作为定情信物给了我师父。老秃子一怒之下远走西域誓要远离中原一切,于是废了自身道家武功,转投佛家。

我师父居然还有这样的八卦事情。

我居然花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挖掘出来。

于是看老秃子的眼神也越发亲切,想办法套出更多话来。

罗浮执掌中原武学,老秃子因为看我师父不爽,就想在中原建立佛学体系,为此不择手段已经不下二十年。

怪不得我就说这么无聊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!

后来我师父回罗浮山,适逢老剑仙去世,正是罗浮最艰难的时候,师父力挽狂澜,几年时间仗剑往天下所有门派都走了个遍,彻底打造出罗浮名声,奠定罗浮在中原的影响力。

虽不可一世,收获颇丰,可也错过了许多,比如,她。

后面的事是我回中原时师父给我讲的,师父站在蜀山之颠,亲眼见她的花轿过蜀道远去南疆。

那天风和日丽,鲜红的花轿行在翠山秀水之间,师父怀中紧紧抱着那面镜子,目视花轿离开视野,然后师父回罗浮,此生也未踏足南疆。

三年后,那位衡阳的小师妹水土不服,因病去世。

又是几载春秋,佛家武功在我死磨死磨的情况下几乎还是学了个遍,于是一群秃子又要送我回中原,同行几百人,大有开宗立派之势。

这一日行至沙漠深处,老秃子自信没有他们的指引我是万万跑不出去的,于是终于放松了对我的警惕。

可我清楚的知道,我若回中原,必是给我罗浮蒙羞,于是趁那夜,我随七星指引的方向北上。

我想,茫茫沙漠,也总的有个头吧?

风沙茫茫,掩盖了我去时的脚印。

沙漠果然有尽头,尽头却是雪原,一样了无人烟。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?一份悲凉油然而生,力竭之时,体内真气不休,我感到一阵眩晕,不省人事。

还是要死了吗?

一阵彻骨的冰寒迫使我醒来,我睁眼看了看四周,居然是在一个山洞里,我知道我是一定没有梦游的习惯的,所以此处必有其他人。

我挣扎起身,往洞口探出头去,竟是在一个峭壁之上,上通天国下接地府,两处皆看不到头,洞外风雪纷纷,时上时下,我打了个寒战,把身子缩了回来。

谁会这么无聊把我放在这里?想到无聊这个词,蓦然又想起那个老秃子,于是又打了个寒战。

除了剑仙一级的人物,没有人能腾跃天空,这是常识。

剑仙难得,不是仅仅靠时间就能堆出来的,中原亿万人,百万人习武,但剑仙被记载仍存活的,不过二十余人,大多数门派,是一个剑仙也没有的。

所以八成,是那个老秃子做的好事了。

想要困我几日让我好好听他的话,没门儿!

我咬咬牙,面朝洞口一跃而出。

救我的原来是个姑娘,鬓上已有霜雪,但脸上却不见皱纹,风姿绰约,我约莫估计了下她的年龄,三十年前,她必是一位绝世美人。

绝世美人这个设定不错,于是我试探性的问了句:道友可出自衡阳?

又蒙对了。

她三十年前被她师父带至雪原,学的一身剑仙修为,自其师父三年前去世,她便一直守在这里,现今为她师父守墓三年期满,想要回中原,路过了我,就顺手把我带了回来,已无上内力镇压我体内不平之气,将我救活。

所以,衡阳一派的内力我还依稀能辨别出来。

听我说完自身遭遇,她道:你体内内力相争,镇压总不是长久之计,借着雪原冰寒你试试可否将内力融为一气。

我疑惑道:佛道家数相差十万,又怎能并在一起?

她摇摇头,道:为佛为道,又何必区分?

说着随手捏了把火焰,任由其在手上燃烧,过一会儿又将它散去。

我一惊,愕然道:南疆巫术?

她点点头,巫术与真气尚能划归一处,佛道又为何不可协同传承?中原一脉,的确需要点新鲜的东西了。

为佛为道,又何必区分?

一月后,我借佛道融合契机,成功突破,登顶剑仙之位,我得意笑道:想必我是这世上唯一是在这个年纪就登顶陆地剑仙的人吧?

她看着我,笑着摇摇头,道:非也,我才是。

说着仗剑南下。

我体内佛道两家气息转换,似永无止境,这份内力,想必比起师父也不遑多让,我哈哈一笑,同样架起一道剑光,随她而去。

风雪通九幽,我自九幽上碧落!

我原以为没有人能一气仗剑万里,但我错了,因为现在就有两个。

剑仙毕竟不是真的神仙,故万里之遥,也不是几日可到达的。

我无耻的拿出了在老和尚那里磨练已久的套话功底,好奇心一旦上来,便很难再沉下去。

她本是衡阳一弟子,三十年前远嫁南疆,学习巫术,体内也是两气相争,女子单薄,未能熬过三年,便去世了。入殓当天,有一化外高人途经此地,觉得她还未死绝,于是当夜将她挖了出来,以内力为其续命,带至北原。

传其武功,为她搏了个陆地剑仙之位。

想想那位高人去世之时我还在西域,如此一尊大神说走就走,不觉又感觉这江湖之大,有些人,离你那么近,却又那么远。

当时我还未从师父那里打听到任何密史,是以并不知道这女子很可能就是我的师娘。

我笑笑:前辈可知我是哪派弟子?

她想也不想,嘴中轻轻吐出两个字:罗浮。

我愕然:你怎么知道?

她回头看了我一眼,嘴角已噙了一点笑意,道:你和你师父一般无耻。

我突然觉得我师父影响力似乎也是挺大的啊,怎么我罗浮就不是第一?

前脚踩到中原的大地,后脚我和她就分开了。我去罗浮她走衡阳。

深谷早已没有年轻女子嬉戏,取而代之的是几位少妇浣衣,我在空中远远看了一眼,直奔我和师父的住所。

镜子不在,所以我师父肯定出门了,蓦然发现桌子上有张纸条

云儿,师父去衡阳了,你若回来,在山中好好练剑,为师伤已大好,不必担心为师。不要怪为师不去找你,佛道如今已势如水火,为师若离开中原,必是中原之大不幸。

我手忽然颤抖,纸条下面还有一个木盒,里面整整齐齐叠放三百二十七张字条。

一百六十二张是去衡阳,三十六张是去剑阁,二十三张是去天恕,其余皆是杂七杂八的地方。

他老人家,每次出门都会给我留字条么?担心我回来见不到他会担心?

我架起剑光,泪已满面,空中风飒飒,很快又吹干,脸已冰凉。

不出所料,那老秃子又在衡阳,只比我早了一天到。

这次同来的,还有各派掌门,师父依旧坐左首第一位,旁边是那位精通巫术的衡阳前辈。

师父似乎早已从前辈那里知我会回来,是以并不意外,只是看我时,眼中依稀有泪光闪动。

不就几年没见吗?师父怎么突然这么儿女情长了?

浑忘了方才我泪水已洒满了半个中原。

师父唤我过去,我便站在师父身后。

只听那老秃子道:罗浮剑仙,你的弟子如今已转头佛家,足以证明我佛家胜于你道家了吧?

师父还未说话,那女子前辈道:云儿转佛家全是因你逼迫,如今他证剑仙之位,是佛道两家共同的结果,也算不得弃道投佛。

老秃子似乎不敢直接面对女子前辈,声音不自觉低了许多。

他道:佛道本不同源,又如何相融?

女子前辈道:万道皆同源,又如何不可相融。

老秃子低声道:我不信。

得,又耍赖了。

耍赖时底气要足一点,否则怎么唬住对方?

那老家伙这点没做好。

前辈看了我一眼,我点点头,拔剑出鞘,演化了下那套华而不实的剑法。

还不待众宾惊叹,前辈却抢先对师父道,话语中满是惊喜:你将这套剑法也传了下去?

师父意味深长点点头:可惜他长得太丑,否则凭这套剑法,不至于还孑然一身。

要不是前辈在,我肯定一巴掌抽过去。

剑法演化完毕,所有人都陷入沉思,唯独我师父和那位前辈还郎情妾意,笑声不断。

算了,他不靠谱我也不是第一次见。

我想,佛道相争就要结束了吧?

衡阳掌门不愧是大派掌门,很快反应过来,却说了一句极为欠扁的话:共同传承也不是不可,但也要分个主次吧?

衡阳是不是居天下第一派的位置太久了,他难道不做第一就会不自在?

互相问候开始,捅刀子结束。

佛家这次来了百人,但衡阳一脉就有千余人,排除娇滴滴的女弟子也剩三百多人,何况还有主场优势。

佛家元气大伤,眼看就要不成气候,师父却带着师娘回山隐居,不问世事。没了这尊大神候着,道家各路门派又暗流涌动,衡阳自危。

衡阳掌门无奈求助于我,我本不想搭理他,但想到以后找媳妇可能还得仰仗于他,于是只好前往各地拜山,顺便帮佛家在中原站稳了脚跟。

后来我去了哪里?

早便忘了。